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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(2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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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(21)

氣,不管跟誰說話都柔聲細語的……”

盧瑞眨了眨眼睛,努力地把眼睛裏的淚意逼了回去,悄悄側過頭去抹了把臉,梗著脖子小聲道:“我……我娘親就是這樣的,她她……”他說著話,眼淚就唰唰地淌了下來,嘴一撇,毫無征兆地大哭起來,連他自個兒都嚇了一跳。

自從七娘出嫁之後,盧瑞就沒有再哭過了,周圍的人都說他長大了,懂事了,甚至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成熟了不少。可今兒卻有些不對勁,他甚至都還沒怎麽說話,一張口卻忽然想哭,腦子裏全是幼時無憂無慮的快活記憶,然後,眼淚就這麽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。

盧瑞一哭,盧熠就緊張起來,手足無措地小聲勸道:“你莫哭啊,好好的哭什麽。一會兒大姐姐聽到動靜過來瞧,還不得以為我欺負你了。”說話時,又不安地朝窗外張望,果然瞧見七娘正在下人的簇擁下朝這邊走過來,頓時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伸出手要過來捂盧瑞的嘴。

七娘在走廊那頭停住了腳,並不過來,只高聲喊了一聲“熠哥兒”。盧熠頓時色變,呲牙咧嘴地搖了搖腦袋,又朝盧瑞“噓”了一聲,爾後才貓著腰,躡手躡腳地緩緩踱到門邊,爾後狠狠吸了口氣,整了整衣衫,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開門走了出來,咧開嘴,露出滿口白牙,“大姐姐,你找我?”

七娘朝他招了招手,盧熠不解其意,不安地眨了眨眼睛,強擠出一絲笑容,慢吞吞地挪了過來,口中問:“大姐姐怎麽來找我?瑞哥兒在屋——”他話還未說完,忽然想起瑞哥兒那哭得通紅的眼睛,頓時住了嘴,抿著嘴巴使勁兒朝她笑。

“瑞哥兒怎麽哭了?”七娘壓低了聲音問,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朝屋裏方向看,“那位客人——你可曾問出了點什麽來?”

她竟然聽到了!盧熠既驚訝又有些不好意思,撓了撓後腦勺,小聲道:“那位大叔仿佛是叔叔和嬸嬸的舊識,提及舊事,瑞哥兒就忍不住哭了。”說著話,他又皺起眉頭,猶豫不決地問:“既然是叔叔和嬸嬸的故交,大姐姐要不要也去見一見?”

這裏是山陽縣,並不似益州老家那般保守,既然是長輩的故交,前去拜見倒也情有可原。

“那熠哥兒就替我通傳一聲。”七娘在門口朗聲道,實際上卻是說給屋裏的人聽。

盧熠進了門,爾後又立刻笑著出來迎。兩人進屋的時候,盧瑞的臉上已經擦得幹幹凈凈了,只是眼睛還微微有些發紅,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七娘一眼,悄悄低下頭。絡腮胡子卻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並不起身——這多少有些失禮了,可不知為什麽,七娘的心裏頭卻並沒有被冒犯的情緒,就好像事情本就該如此——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。

“敢問先生如何稱呼?”七娘客客氣氣地朝他行過禮,柔聲問。

絡腮胡子正色打量了她一番,笑起來,唇邊的酒窩又鉆了出來,看得七娘微微一楞。這個笑容——仿佛在哪裏見過一般。

“我姓彭,”男人低聲回道:“行三,名順平,昔日在府裏,家人都喚我季郎。”

彭……季郎……

七娘的腦袋裏轟地一下,整個人都懵了。她霍地站起身,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帶著笑意的彭三少爺,兩只手哆哆嗦嗦的指著他,“啊——”地叫了一聲,卻沒有聽到自己的尖叫聲,嗓子裏仿佛堵了什麽似的根本發不出聲。

“姐姐,你怎麽了?”盧瑞從未見過七娘如此反應,一時間有些慌亂。倒是盧熠事不關己,腦子轉得還快些,迅速猜到了什麽,眼睛一亮,高聲朝那彭順平問道:“你……你是瑞哥兒的小舅舅?”

彭順平含笑著點頭,盧瑞“啊——”地叫了一聲,爾後捂住嘴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自從七娘姐弟到了京城後,盧之安陸陸續續派了不少人去尋這位彭家少爺的影蹤,卻始終不得其所。七娘成親後,邵仲也幫著去尋過人,也一直沒音信。七娘只當她這小舅舅怕是遭了難,不想今兒他竟主動上了門,一時間又是驚喜又是意外,憶及去世的親人,三人忍不住又抱著大哭了一場。

待哭過了,七娘才趕緊喚了下人去廚房準備晚飯,說要大擺一場,給彭順平接風洗塵。

三人哭哭啼啼地說了一陣話,彭順平終於提及了正事,問:“我這外甥女婿怎麽不在?”

七娘想了想,沒有瞞他,便把邵仲的去向與他說了,罷了又問:“那天在半月湖,小舅舅怎麽裝著不認得我們?倒讓阿仲好生懷疑。”

彭順平笑著回道:“我那會兒正忙著旁的事,那會兒你們身邊人多,又不好明說。”說話時,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卷小冊子遞給七娘,沈聲道:“等仲哥兒回來了,你把這個交給他。”

七娘狐疑地接過,隨手翻了翻,看清裏頭的東西,頓時雙目圓睜,發出“啊——”地一聲驚呼,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她“啪——”地一聲趕緊把小冊子蓋上,激動地擡頭問:“小舅舅這是從哪裏尋到的?阿仲一直在找這個!當初我爹他們也是為了這個才被害的。”

“是從孟雲銘嘴裏挖出來的。”彭順平的臉上有淡淡的嘲諷的笑,卻並不道明他用了什麽手段,“有了這個,你父母的案子就能水落石出了。”

何止如此,這冊子一出,過不了多久,朝堂之上,只怕也是一番腥風血雨。

七娘心知這本冊子的重要性,趕緊鄭重地將它收好,罷了,又一臉關切地問起這些年來彭順平的經歷。

晚上廚房果然做了一桌好菜,福王爺也很給面子,紆尊降貴地出來給彭順平接風。彭順平見多識廣,言語風趣,福王爺滿腹詩書,才學出眾,二人竟也難得地投機,邊說邊喝,一不留神,二人竟都喝高了。彭順平倒是老老實實地趴在桌子上酣睡,福王爺卻扯著嗓子在院子裏又唱又喊,滿嘴都是羅方的名字。也虧得這院子裏住著的都是親信,要不,這福王爺和羅方都不要做人了。

安置了眾人歇下後,七娘這才滿身疲憊地回了屋,洗漱過後,將將進入夢鄉,耳畔忽地有異響,她猛地睜開眼,頓時警覺地側耳傾聽,果然聽到衙門圍墻外有密密的腳步聲,怕不是有好幾十號人。

七娘飛快地起身披了衣服,點了燈,隨手拿起桌上的大茶壺猛地朝院子裏擲去。

一聲脆響,頓時驚醒了院子裏的侍衛和衙役,立刻有人高聲喝問:“是誰?”

圍墻外傳來“噗通——”一聲響,院子裏的侍衛見狀不對,抓起床邊的大刀就沖了出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不是壞人是小舅舅啊,好多妹子都猜到啦。

話說,俺今天得了個特別不好的消息,本來期末考試都已經定好了元月七號開始的,結果……學校領導忽然發神經,要延期一個禮拜放假,我聽到這消息就想打人啊啊啊啊!!!

☆、88公侯之家之(21:53)

八十八

二胖子撲到墻頭瞧了一眼,頓時抽了一口冷氣,這外頭怕不是堵了有三四十個黑巾蒙面的漢子,一看這上墻的動作就曉得訓練有素,單靠衙門裏這幾個侍衛,今兒晚上怕是夠嗆。只是這會兒他的腦子裏也想不了太多事兒了,扭過腦袋朝著院子裏大喝,“老李領著石頭守著夫人和兩位少爺,旁的全都操家夥上墻,點子紮手!”

平侍衛也聽到了聲音,趕緊先沖到福王爺房門口守著,低低地喚了一聲“王爺——”。

福王爺晚上喝得醉醺醺的,這會兒正睡得沈,哪裏聽得見外頭的聲響。平侍衛心裏急,索性推開了們,踱到床邊又喚了兩聲。可福王爺依舊沒反應,平侍衛正猶豫著,大門口忽地沖進來一個人,平侍衛心裏一驚,立刻轉身拔刀,刀未出鞘,對面那人已拎著一桶水徑直潑向了床上的福王爺。

“啊——”地一聲痛呼,福王爺氣急敗壞地從床上跳起身,滿頭滿身全是冰涼的井水,指著面前的彭順平怒發沖冠,厲聲喝罵道:“你……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——”

話未說完,就被彭順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,“別傻楞著了,趕緊操家夥。一會兒外頭人殺進來,可不管你是什麽身份。”說著,重重地把手裏的長刀扔進了福王爺的懷裏,冷冷問:“你會武吧?”

福王爺自然是會的,他自幼就跟著宮裏的侍衛統領習武,年歲稍大些時還喜歡拉著身邊的侍衛比劃拳腳。侍衛們生怕傷著他,總是讓著,直到後來遇到了羅方,他性子耿直,渾不似旁人那般圓滑,福王爺說要打,他就真打,結果頭一回比劃,就險些打折了福王爺的小腿,害得他在床上躺了小半月。

外頭打殺的聲音越來越大,彭順平已經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。福王爺甩了甩頭上的水滴,握緊刀柄,大步追上。平侍衛生怕刀槍無眼傷到了他,也趕緊追了上去。

賊人人數太多,墻頭的侍衛根本攔不住,已經有四五個沖進了院子,正與聞訊而來的捕快們殺作一團。彭順平顯然見慣了這樣的場面,出得門來,揮起大刀就沖上前去砍下了一個賊人的胳膊,帶起一陣血霧。

賊人一聲痛呼,騰騰地往後退了幾步,立刻有人過來支援,從墻頭跳下兩個蒙面漢子把彭順平圍了起來。福王爺正待沖進人群中,被平侍衛緊緊拽住,疾聲勸道:“王爺您去護著那兩位少爺和邵夫人,這邊留給屬下。”說話時,緊拽著福王爺往盧瑞的屋裏沖。

七娘和兩個丫鬟而今都在這屋裏待著,盧瑞和盧熠也早驚醒了,各尋了把匕首握在手裏頭,臉色發白地把七娘緊緊護在身後,只等外頭有人沖進來便要上前去拼命。

門口有侍衛老李和石頭守著,雖偶爾有一兩個賊人沖過來,俱被他們打發了。見了福王爺,二人趕緊開了大門讓他進來,福王爺卻不肯,拎著刀守在門口哪裏也不去。平侍衛知道他的脾氣,見他一臉陰沈,實不敢再勸說,只得緊靠在他身邊站了。

“你傻站在這裏做什麽?”福王爺狠狠瞪了他一眼,臭罵道:“趕緊去幫忙殺敵!”

平侍衛有些遲疑,正猶豫不決間,福王爺索性拎著刀就要往院子裏沖。平侍衛見狀,趕緊搶在他身前沖進了戰局中。

雖說侍衛們驍勇,但到底寡不敵眾,不多時,便陸續有人掛了彩,甚至還有幾個家丁傷到了要害,人事不知地倒在了地上,生死不知。墻頭的幾個侍衛早已支撐不住跳進了院子,賊人如潮水一般湧進來。

今兒怕是不能善了了!若是再不走,怕是所有人都要折在這裏。彭順平大喝一聲,將糾纏在身邊的兩個蒙面漢子殺退,爾後連連退後幾步,見福王爺正與人纏鬥著,趕緊上前一刀將那敵人斬下,罷了朝他喝道:“後邊院子裏有馬車,你趕緊帶著人把大娘子和兩個哥兒逃走。我們斷後。”

福王爺也顧不得多想,立時應了,一邊派了平侍衛去趕馬車,自個兒則沖進屋裏招呼七娘和兩個孩子一起逃。

七娘和盧瑞盧熠一出門,赫然瞧見院子中央的血腥場面,頓時駭得險些沒暈過去。尤其是七娘,她的感官本就比常人更敏銳,黑暗之中竟能清晰地看到利刃砍入身體,血肉翻飛的場景,更有那淒厲的痛呼,兵刃交加的聲響,甚至鮮血從胸口咕咕淌出……

七娘的胃裏頭頓時翻江倒海,一股酸臭猛地沖入喉頭,她再也控制不住,“哇——”地吐了一滿地。盧瑞嚇得兩眼發直,怔怔地瞧著她不會動彈,好在盧熠還鎮定些,強忍住內心的恐懼,攙扶著七娘飛快地朝院子外頭走。

平侍衛動作迅速,很快趕了馬車過來,福王爺也顧不得男女之防,一個接著一個地扶著她們上了馬車,回頭瞥見正在與敵人戰成一團的田靜,又趕緊朝她大喝:“快上馬車!”

彭順平在前頭開路,幾個侍衛斷後,好一通激烈的廝殺後,才總算沖出了院子,飛快地沿著街道朝前頭沖去。

“我們去哪裏?”平侍衛對山陽縣並不熟,出了門便有些辨不清方向。彭順平朝後頭的追兵看了兩眼,面色陰沈,“出城!”

侍衛們大多跟了上來,只有二胖子不見蹤影,不知到底是落在了敵人的手裏,還是出了旁的事。不過這會兒大家都顧不上這麽多了,只一門心思地逃命。

“是什麽人,竟然這麽大的膽子敢刺殺朝廷命官?”福王爺這會兒總算回過神來,咬牙切齒地喝問道。方才院子裏的情況他也瞧見了,若說這些賊人是烏合之眾絕無可能,那樣的身手,那樣的組織……福王爺的腦子裏依稀閃過些念頭,仔細一琢磨,頓時醍醐灌頂。

沒有人回他的話,福王爺便不再追問,只沈著臉朝彭順平道:“後頭的人可還跟著?”

彭順平看了他一眼,“他們都跟牛皮糖似的,不殺光就會一直跟著。”他張口閉口就是殺字,福王爺略略有些不自在,但想著方才院子裏危機四伏的場景,若不是彭順平恰巧就在,他們只怕這會兒還陷在裏頭出不來。

“去幀州嗎?”外頭趕車的平侍衛高聲問。

“不可!”兩個聲音同時響起,一個是彭順平,另一個竟是好容易才緩過來的七娘。盧瑞一臉擔心地看著她,小聲問:“姐,你沒事兒吧?”

七娘記得清楚,彭順平給她的小冊子上,第二頁上就有朱克爭的名字,那會兒他還只是個小小的山陰知縣,當年盧家遇害一案,指不定就有他參與呢。

福王爺眉目凝重,仔細想了想,又看向彭順平,正色問:“你說去哪裏?”說罷,又提議道:“出城後往西走一百多裏就是幀州北營,守備姜勝遠與本王有過一面之交,不如去北營求救?”

七娘與彭順平俱不置可否,福王爺見狀,心裏愈發地狐疑,嘴裏卻道:“那姜勝遠雖與本王不算熟稔,卻是祈郡王的門人,對本王還算客氣。若是不能去北營,那就只能走東營,只是那邊的參將賈浩然是個臭脾氣,有一年他回京述職還與本王有過過節,且他與裕王爺似乎頗有些交情……”

盧熠睜著一雙大眼睛一會兒看著彭順平,一會兒看看七娘。他腦子好使,這會兒已約莫猜出了些真相來,曉得七娘怕是知道些□,興許今兒的殺身之禍也正是源自於此。

“去白頭山吧。”彭順平想了一陣,最後給出了一個讓眾人大為意外的結果。就連一向沈默寡言的田靜也瞪大了眼,湊到七娘耳邊竊竊私語道:“白頭山不是早剿了麽?”

“剿的是北山。”彭順平低聲解釋道:“南山那邊兒有我的朋友,那裏地勢險要,易守難攻,不說這些追兵,便是派出幾百人的大部隊怕也只能幹瞪眼。只是——”只是山陽縣距離白頭山有兩百多裏,這一路過去,怕是危險重重。

“不能去找姐夫麽?”盧瑞怯怯地小聲問。不知從什麽時候起,邵仲成了盧瑞心裏與七娘一樣的依靠,他總是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的姐夫無所不能,就算是小舅舅就在跟前,可依舊還是覺得邵仲最可靠。

見眾人齊齊地朝他看過來,盧瑞心裏有些發虛,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喃喃:“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有點擔心姐夫。”

“瑞哥兒你傻了,”盧熠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:“那些壞人早就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我們呢。他們人多,我們打不過,自然要去找條他們猜不到的路。”

七娘朝盧瑞伸出手,聲音沈著而溫和,低聲勸慰道:“瑞哥兒放心,你姐夫不會出事了。我們先跟著小舅舅走,路上給他們留下暗號,他們瞧見了,自然會追過來。”嘴裏這麽說,心裏頭卻多少有些擔憂。便是邵仲再聰明,又哪裏能想得到他們竟會往白頭山方向走呢?

這大晚上的,城門竟然沒有關,馬車徑直出了城,爾後依著彭順平的指揮一路往北往白頭山的方向駛去。

馬車裏的福王爺頗有些哭笑不得,白頭山上到底住著些什麽人他還能沒聽說過,萬萬沒有想到,到了這般危難的時候,不能去尋營地大軍求救,卻只能找土匪庇佑……

…………

英子在水缸裏躲了一日,渾身上下都有些發脹,雖是夏日裏,臉上和嘴唇依舊一片青紫,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。

邵仲耐著性子問了半天,才終於清楚了事情的經過。

先前那侍衛二胖子與敵人打鬥時受了傷暈了過去,跌在了墻腳的樹叢裏,等醒來後才發現院子裏早已沒了活人,這才急急忙忙地趕去報信,對於七娘一行人的行蹤卻是一無所知,更不知道她們是死是活,抑或是被人抓走了。所以這一路過來,邵仲幾個師兄弟的心裏頭都緊緊繃著一根弦。而今乍然得知她們已經安然逃走,邵仲這才沈沈地松了一口氣。

“會往哪裏走?”邵仲坐在桌前指著三個方向一一分析,“幀州衙門應不會去,王爺將將才教訓過朱家公子,朱大人只怕還懷恨在心。如此一來,便只有北營和東營——”

“不會是東營!”羅方毫不猶豫地道:“王爺與東營參將吵過架,還打過他兩鞭子,以賈大人的臭脾氣,便是王爺真到了大營門口,怕是也能把人給趕走。更何況,那賈大人還與裕王爺關系親密。”

如此一來,便只有北營了。

也不知怎麽的,邵仲心裏頭總隱隱有種感覺,他們並沒有往北營走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大家冬至快樂。

吃餃子了嗎^_^

☆、89公侯之家之(21:47)

八十九

邵仲他們師兄弟還在猶豫到底該去哪裏尋人的時候,外頭的侍衛們又有了新發現。

孟軒激憤地把手裏的令牌往桌上一扔,咬牙切齒地罵道:“這姓賈的老不死竟敢來刺殺王爺,老子這回不把他剁成肉醬,老子就不姓孟!”

邵仲凝眉看去,赫然瞅見那銅制令牌上大大的賈字,心裏頭不由得一動。

梁康也忍不住跳起來,高聲喝道:“果然是東營的那群雜碎!他奶奶的,老子老早就看東營那些人不順眼了,這回非要——”

“夠了!”邵仲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,順手拿過令牌左右看了兩眼,覆又扔還給孟軒,沈聲叮囑道:“你就拿著這玩意兒去東營搬救兵,賈老頭子脾氣不好,若是曉得有人故意借了他的名號為非作歹,不消你求,他自個兒就會領著人沖過來。”

孟軒和梁康齊齊地傻了眼,你看我,我看你,楞了半天,才舔了舔嘴唇,不敢置信地小聲問:“什……什麽?”

“仲哥兒你的意思是,他們不是東營的人?那是——”羅方話說到嘴邊,終於還是咽了下去。無論如何,這無憑無據的,怎好胡亂猜疑。若說東營倒也罷了,賈參將本就與福王爺不和,現場又留有東營的令牌,便果真是上門問罪也好有個由頭。可北營那邊,大家都曉得姜勝遠是祈郡王家將出身,若是不由分說地把罪名安在他頭上,豈不是說祈郡王也有嫌棄?那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!

羅方一沈默,梁康總算有點明白過來,一雙眼睛瞪得愈發地大。孟軒不敢說話了,耷拉著腦袋猶豫不決,不知道是該繼續留在這裏,還是該知趣地告退。

邵仲卻沒有許多顧忌,毫不客氣地評價道:“這借刀殺人的伎倆他們又不是頭一回用,上次白頭山不也一樣。案子發生在昨兒晚上,到現在已有一整日,這一整天他們還收拾不好這小小的縣衙院子,硬是留下個破綻給我們?賊子既然來自軍中,專挑了我們出城的時候上門,這速度之快,只有幀州本地二營能做得到。不是東營,便是北營,姜勝遠是什麽人物,我沒打過交道並不清楚,但是祈郡王——”

他冷冷笑了一聲,聲音裏有恍然的味道,“名聲可真好,可你們再仔細琢磨琢磨,先王妃出身鎮國公府,後來又意圖與平陽侯府結親,見平陽侯不給他面子,撈不著好處,便又盯上了許家……”

眾人本還覺得他一時情急,信口開河,而今聽他這麽一說,竟又隱隱覺得有些道理。那雲家若不是仗著鎮國公府的勢,如何敢在山陽縣橫行無忌這麽多年,那位神神秘秘的九先生,十有□就是鎮國公府,甚至就是祈郡王的人。

經他這麽一提醒,羅方又隱隱約約想起什麽,皺眉低聲道:“說起來,幀州知州朱大人,當初似乎也是走的鎮國公府的路子。”

自從鎮國公府的老國公爺出世後,國公府便日漸衰微,雖說還有個爵位撐著,但在朝堂上幾乎已經沒有了勢力。若不是身後有旁人撐腰,他們如何敢做出此等驚天動地的大案,無怪乎邵仲會懷疑上祈郡王。

“壞了!”梁康猛地一跺腳,急道:“王爺他們不會已經自投羅網了吧。”他們那一群人,除了福王爺之外,不是女人,就是孩子,哪裏有邵仲這樣玲瓏剔透的心思。先前羅方也說過,姜勝遠與福王爺略有交情,這一旦出了事,福王爺十有□會領著他們去北營求助。

羅方聞言頓時面如死灰,張張嘴想說句什麽,腦子裏卻又暈暈乎乎的一片空白。他往後腿了兩步,腳上絆到了椅子腿,一屁股坐了下來,沈沈地呼了一口氣,努力地讓自己清醒冷靜一些。

梁康見狀,心知自己大嘴巴闖了禍,趕緊心虛地捂住嘴朝邵仲求助。邵仲趕緊勸道:“姜勝遠便是有再大的膽子,也不敢貿貿然對福王爺做什麽。”事實上,他們會忽然跑到縣衙來下手,已是大出邵仲的意外了。

雖說他們此番收繳了四車贓物,但對祈郡王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,沒來由會因此就冒著這麽大的危險向縣衙下手。邵仲十分懷疑,他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,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,或是找到了什麽證據,才引得對方大為光火。

邵仲嘴裏這麽勸說著,心裏頭卻有些沒底。

“那我們現在怎麽辦?”梁康毫無主意地問:“要不要去北營問姜勝遠要人?他們若不給,我們就去京裏搬救兵!太子殿下……”

“你這是嫌他們命長呢?”邵仲沒好氣地道:“若事情真鬧大了,他們才越是危險。一來京城離山陽縣山高水遠的,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十幾二十天,二來,若京裏果真派了人過來查,他們狗急跳墻,天曉得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。”若真惹急了,只怕連殺人滅口、毀屍滅跡的事情也能做出來的。

見梁康都快急哭了,邵仲也不再嚇唬他,想了想,才吩咐道:“府裏的大營太遠,孟軒還是先去東營找賈老頭子搬救兵,讓老王去北營路上打探消息,看王爺一行究竟是否往那邊去了。至於剩下的,大家趕緊把院子裏收拾收拾,爾後全都去屋裏歇著,大家忙了一天一夜,這會兒怕是早就不行了。明兒早上起了,再去城外打聽消息,看有沒有人瞧見王爺他們的馬車。”

梁康急道:“還睡什麽覺,我這就出城去打探消息。”說罷,就要起身出門。卻是羅方將他攔了,低聲勸道:“到處都是黑漆漆的,你去哪裏打探消息?仲哥兒說得有道理,王爺他們不知所蹤,不知幾日才能尋得回來,而今再著急也沒用,先把精神養好再說。”

梁康一向最聽他的話,聞聽此言,再不言語。

本已是子夜,眾人早已累極,倒頭便睡下,第二日天剛蒙蒙亮,大家夥兒便全都自覺地在院子裏集合了。

邵仲也早早地起了,換了身素凈的衣裳在院子裏給被害的下人們安排後事。見大家夥兒都到了,才起身招呼眾人進廳裏議事。關於彭順平與七娘姐弟認親之事,府裏的下人知道的不多,便是二胖子,也只曉得那日府裏來了客人,廚房特意燒了一桌好菜慶祝,至於來客是誰,卻是絲毫不知。

“那天晚上黑咕隆咚的,我光瞧見院子裏有個男人厲害得緊,手起刀落殺了不少賊人,至於長什麽樣卻是沒看清。”二胖子從前兒晚上開始就一直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,昨兒又跟著眾人一起趕回來,早已精疲力竭,好在將將補了兩個時辰的覺,總算精神了些。

“沒聽說是誰的客人嗎?”邵仲有些狐疑,雖說七娘自幼在山陽長大,但稱得上熟識並不多,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,她都一一與邵仲提過。可邵仲想破了腦袋,也想不出她識得如此武功高超的俠士。若不是盧家的舊識,那莫非是福王爺的客人?

二胖子想了想,十分肯定地道:“是夫人的客人,屬下隱約聽院子裏的茗娟姑娘還說,夫人和瑞少爺都高興得哭了。王爺出來陪客,喝多了酒,在院子裏高聲喊著——”他說說到此處忽然住了嘴,心虛地偷瞥了羅方一眼,見他面無表情,似乎根本沒喲註意到自己,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。

邵仲愈發地不解,梁康不知想到了什麽,臉色有些古怪。

“啊——”二胖子忽地想到什麽高呼出聲,疾聲補充道:“我似乎聽到平侍衛說那人姓彭來著,還說那人一臉的大胡子,一點也不像彭家人。”

“大胡子?”邵仲與梁康對視一眼,心裏頓時想到了一個人,再回憶起當初盧瑞初見他時的場景,漸漸有了底。

“是仲哥兒的大舅?”梁康試探性地問。邵仲苦笑點頭,“只怕錯不了。”頓了頓,又嘆道:“幸虧有他在,要不然,他們怕是逃不出去。”

幾個人正商議著要去哪裏打探消息,外頭侍衛來報,說是趙仵作求見。

邵仲趕緊讓人請他進來。趙仵作一只腳將將才邁進屋裏,就已經跪倒在地,眼睛一紅,眼淚竟奪眶而出,想開口說話,卻是激動得連聲音也發不出。

邵仲心中微覺詫異,並不急著問話,只默默地瞧著他,等著他自己開口。趙仵作哭了一陣,心裏的濁氣差不多排盡了,這才吸著鼻子,顫顫巍巍地請罪,“屬下有罪,這麽多年都被孟雲銘蒙在鼓裏,竟不曉得他還私藏了當年盧大人留下來的賬簿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?”眾人俱是一驚,連羅方也忍不住站起了身,一臉震驚地看著他。“那……那賬簿在哪裏?”話剛問出口,邵仲便猜到了,那日帶走孟雲銘的正是七娘的舅舅彭順平,想來那賬簿也是落在了他的手裏。正因如此,所以來引來了之後的刺殺吧。

“這麽多年他竟一直瞞著。”邵仲低聲感嘆,“怎麽到了而今忽然又招認了?”

趙仵作紅著眼睛解釋道:“那東西卻是個真正的貪生怕死之輩,曉得孟伯父與孟伯母都因此而喪命,不敢拿出來報官,又不敢交出去,生怕被殺人滅口,便把東西埋在孟伯父的墳前,這麽多年一直不曾去碰過。直到前幾日被人抓了,那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把他給弄迷糊了,強撐了兩天,迷迷糊糊地就把事情給招認了。那人倒也沒為難他,弄暈了之後就扔在了路上,屬下得了消息把他搬回家,請了大夫看過了,到昨兒下午他醒來,才曉得出了什麽事。”

“罷了,”邵仲揮揮手,低聲道:“此事與你何幹,都是那孟雲銘——”他說到此處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,實在說不出孟雲銘貪生怕死的話來。孟家為了這個案子,已經死了兩個人,還害得這倆兄妹流離失所,甚至淪入奴籍,孟雲銘不是朝廷中人,不欲為了這些腌臜事賠上自己的性命倒也無話可說。

不過,既然那賬簿落在了彭順平的手中,想來他也早曉得北營不可信,更不會自投羅網。可除了東營與北營,他們還能逃去何處?

到了這一日下午,總算有消息傳來,麗陽鎮有個姓徐的員外派了人過來報信,說是昨兒中午彭順平領著人鎮上歇了一陣,結果被追兵趕上,一番打鬥後,終於暫時甩脫追兵往白頭山方向逃去。

“去了白頭山?”梁康大訝,有些摸不清頭腦。

邵仲見來報信的侍衛欲言又止,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,凝眉問:“可有人受傷?”

侍衛低下頭,小聲回道:“聽說……王爺當胸中了一箭。”

羅方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收尾工作各種艱難,真想明天早上起來,就已經碼完了,嗚嗚

☆、90公侯之家0(21:47)

九十

麗陽鎮距離山陽縣不近,快馬加鞭也需大半日。得知了福王爺受傷的消息,大家夥兒如何還能坐得住,立刻整裝出發,飛速趕赴麗陽。

福王爺雖並非當今聖上的親兄弟,但與聖上的關系倒比祈郡王還要來得親近些,若真在山陽出了事,不說太妃娘娘遷怒,便是當今聖上也絕饒不過他們,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勞,只怕也不能相抵。

更何況,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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